十国千娇 第166节_十国千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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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国千娇 第166节

  第三百零九章刀口舔血

  “快救李兄!”赵匡胤大喊一声。一众兄弟上前抱住李继勋,有人拽住他的膀子,有人抓住他的手,这才把剑给夺了下来。

  李继勋看着周围仅剩的残兵败将,悲愤交加。他长叹道:“李筠这等宵小之辈杀我长子,我忍了。结果却还是败得如此之惨,活着还有甚颜面!”

  他抬头看去,前面是连绵不绝的山脉,初冬季节山中一片荒凉,寒风在凄惨的山谷中呼啸,就好像那看不到希望的前路。

  赵匡胤忙劝道:“此战胜败并非李兄不如人,也非那郭绍多高明,手里的实力不同而已。李兄两万人(别的乡勇、民夫更没战斗力),那郭绍也是两万人。可郭绍手里的人,是几朝几代南征北战留下的精锐,且以全国财税供养的禁军;他除了两万人,还有马呢。那样的行军速度,起码抽调了整个禁军小半的战马。两万和两万是完全不同的实力,不能单以人数视之。

  郭绍手里用的人马,一名士卒所耗费的国力至少是地方镇兵五倍,只多不少。所以李兄在机动、战力各方面处处受制,实非人所能掌控。”

  李继勋颓然道:“先帝刚刚驾崩,他能迅速稳定东京,并抽调重兵;还能在这节骨眼上突然来袭,总觉得不仅仅靠运气……或许我一起兵就注定会败,根本就是以卵击石!”

  赵匡胤的一张黑脸相当尴尬,李继勋被迫起兵,完全因为他是义社十兄弟之一。现在倒好,他和自己一个处境了,手里的实力丢了个精光。

  还有帮李继勋炸墙也坏了事,郭绍那厮能炸塌,赵匡胤却弄成那样……果然是隔行如隔山。赵匡胤寻思着可能是没注意密封,他这时候才想起那烟花前头开孔,火药也是往开口处冲,靠生活经验总算琢磨出了原因;不过当时时间紧,他实在没注意那等事儿。

  赵匡胤见李继勋在眺望远方,也跟着观望山川形势。赵普说“天将降大任”“舍我其谁”等等他以为是宿命般的东西,此时他却觉得心中的大事仿佛在渐行渐远。

  “只有去投李重进,李兄见了李重进后切勿责他动作缓慢拖延,徒增芥蒂。”赵匡胤劝道,“李重进再不好,终究还是出身大周的将领,和咱们是一路人,好说话。换作北汉当权者,一旦发现咱们没有多少价值了,谁理咱们?”

  ……

  “李重进到哪里了?”晋州城行辕内,郭绍问道。

  慕容延钊道:“昨日的探报,在阴地。”

  郭绍埋头一看,图上没有标注阴地这个地名,他这图纸是从枢密院查档、根据河东各次边报的文字描述画出来的,十分粗略。朝廷近几年也没准备对付北汉,这次出征的准备十分不充分。

  “在什么位置?”郭绍问道。

  慕容延钊道:“沿汾水北上,估摸一百多里。”郭绍却详细问:“一百多,多少?”

  慕容延钊喊道:“来人,把晋州刺史、长史一起叫来!”

  郭绍对此并不稀奇,慕容延钊在周朝也有点名气、算是一员良将,但这个时代的良将也不会对太远的地形摸得那么清楚,他们注重的不是细节。

  “二弟。”郭绍道,“你现在去军中,先把李继勋降兵和收缴的干粮分发给各军;咱们携带的麦饼不多了,先补充好一些军粮。李谷还没到晋州,不过李继勋部大营缴获了很多粮食,眼下我们的补给不成问题。”

  向拱见状问道:“郭大帅准备主动出击李重进?”

  郭绍沉吟不答。

  不多时,晋州的一众文官来到了行辕,郭绍又叫慕容延钊把禀报军情的晋州军斥候将领一并叫来。他问得很仔细,何处是什么地形、何处有镇集,路程多远都一一问清楚。

  左攸等人倒是习惯郭绍的作风,但晋州文武可能觉得稀奇。郭绍什么兵法都不说,一门心思就在那里捣鼓所有细枝末节。一边画图,一边亲笔潦草地记录众人的描述。

  郭绍几乎搞清楚了前面的地形、气候、人口疏密等大致情况。从晋州沿汾水过去是一条走廊,西侧是吕梁山脉、东侧是太岳山。从晋州北上二百五十里的谷地,都是丘陵,路不算太好走,好在两座大山之间的丘陵都比较低矮;二百多里地后,就进入太原南部平原,那边的地形就非常平坦了。

  “阴地北面一百里是汾州,有北汉军重兵把守。”慕容延钊提醒道。

  郭绍听罢忙在地图上拿直尺量,画上一个圈,写上汾州。一面说道:“汾州再有重兵,也不会是北汉军主力,北汉主力应该在太原。太原到李重进所在的阴地三百八十里,只要李重进不是和北汉军联兵南下,来不及救李重进。”

  信息仍然不全,与他攻打秦凤时的准备完全不可同日而语;现在他只了解个大概、很多东西都仅靠猜测。

  “李重进部在汾水东侧?”郭绍不厌其烦地确认。虽然这种事几乎不用问,李重进从北汉南部的辽州过来;晋州也在汾水东岸,李重进本来是为了增援晋州、当然应该从东岸行军。但郭绍还是要问一句。

  斥候营将领道:“是在东岸。”

  史彦超等一众武将都看着郭绍,等待他的决断。

  郭绍现在忍不住战功的诱惑,但表现得还是很谨慎,他目光里藏着兴奋、欲望和克制的复杂情绪,沉声问道:“可以奔袭李重进?”

  史彦超迫不及待道:“一千里都走了,还怕多走一百五十里,干罢!”

  向拱道:“阴地靠近北汉国地盘,北面一马平川机动很快。李重进闻知李继勋败北,极可能退缩;向后一退就是汾州地界。周军若追到北汉国内,注意北汉军有备无患。”

  “向节帅所言极是。”慕容延钊也提醒道,“郭大帅毕竟只有两万人,若现在与北汉军交锋,有些仓促。但北汉前阵子一直都按兵不动,倒不一定能遇得上。”

  史彦超道:“叛贼不堪一击,李重进比李继勋也强不到哪去,半天就解决了他。仗打完了,北汉还敢追到晋州来与大周开战?刘钧那厮不靠契丹人早被灭七八回了。”

  郭绍倒觉得北汉军没有史彦超说得那么不堪,当年柴荣调动几十万大军围攻太原,都没成功;当时契丹不过只出动了几千骑到忻口增援……不过现在的北汉主刘钧表现确实不如前一任有胆量。

  郭绍沉住气,不理会众将的议论,再度把刚画好的地图和一些信息琢磨了一遍。人在面对诱惑、愤怒等情绪影响时都很容易判断失误,郭绍心里早就想干了,只是另一个声音提醒:叛军输不起、他同样输不起。

  “这样……”郭绍终于开口道,“向节帅、慕容节帅把马都借给禁军,史彦超等部骑兵双马,乘骑用和作战的分开;步兵骑马行军。全军轻装简行只带五日粮秣,明早出兵,后天中午前抵达阴地。追击李重进与之决战!”

  郭绍又转头对向拱道:“万一、我是说万一战事不那么顺利,你接到我的军令后,带晋州军民沿汾水运粮北上增援。准备一些船只,一并送上来,预备必要时搭建浮桥过河……左攸,一会儿你找几个人,带我的印信去解州,下令李谷停止送粮,李继勋营中缴获够咱们用了。”

  向拱抱拳道:“末将领命。”

  郭绍对史彦超道:“史将军勇猛无比,破阵犀利,攻李重进之战仍为前锋;向将军的镇安军战马借你一用,得胜回来还他。”

  史彦超抱拳道:“得令!”

  下午,郭绍又召集禁军指挥使以上数十武将到行辕大堂安排军务,以史彦超为前锋,董遵训部马兵借慕容延钊晋州军战马为乘骑随后,接下来的行军序列是控鹤弓箭直、虎贲左厢第二军等骑马步兵随后,虎贲左厢除董遵训部、马不够反而走最后。

  整个下午晋州都在整顿兵马,战前准备。

  旁晚时,郭绍骑马至军营中巡视,只见城内营地上炊烟缭绕,众军都在煮饭。他走进一个营地,围坐在乱石堆砌灶边的将士顿时站了起来,抱拳道:“卑职等拜见郭大帅。”

  “吃了十几天干粮,今晚终于吃顿热乎饭了。”郭绍道,“诸位风餐露宿为国效力,劳苦功高。”

  一个后生鼓足胆子道:“俺是跟郭大帅从秦凤打过来的,跟您总能赢,这点苦头不算什么,回去好领赏。”

  “哈哈……”众人一阵哄笑。

  郭绍一脸笑意,拿起勺子看锅里煮的东西,回头道:“还有腌肉,哈哈。”

  那后生道:“汤倒是好,发给俺的麦饼有人血,腥味重。”

  郭绍回头看向杨彪。杨彪道:“有的饼是从战场死人身上收来的,好好的粮食总不能扔了。”

  “也是,将就吃罢,现在的老百姓过年过节不一定能吃到干饼。”郭绍好言道,“咱们本来就是刀口舔血,吃点血算什么?”

  第三百一十章患得患失的激动

  显德四年(公元957年)九月二十六旁晚,郭绍看到了李重进的人马。

  “李重进跑不掉了。”郭绍回顾左右道。众将一番大笑,他又道,“休整一夜,明早决战。李重进就算想跑、也跑不过。昨今两天咱们走了两百里地,李重进走了不到五十里,他怎么跑?”

  就在这时,一老一壮两个头包布帕的黝黑百姓连爬带走地上了山。郭绍向周通递了个眼色,周通摸出一把铜钱捧上去。郭绍这才问道:“你们是当地人?”

  “俺爹是夏口人,俺爷爷也是。”年长者开口就是一口浓郁的河东口音。好在北方各地的口音虽不同,要比南方方言好懂得多,郭绍几乎都听得懂。

  那老头得了钱,指着山下的河道:“那是汾水,对面的山叫秦王玲;俺们站的这一片山叫西头山。北边不是有个口子,被兵马占了(李重进部),口子过去就豁哩,那边就是夏口镇。”

  周通问道:“您说的豁是开阔平坦的意思罢?”

  “是哩。”老头急忙点头,“入冬了,晚上这口子风大,北风,躲山南边就末事。”

  郭绍又详细问了一番那口子过去的夏口镇地形。

  俩百姓没什么好说的了,被带下去。周通立刻说道:“汾水过山后向东蜿蜒,那夏口镇地势虽宽,平地却在北岸;南岸路窄,除非翻山,不然一退兵得挤在道路上。”

  “他堵在这口子上,是为了阻止我军展开;自己在北面开阔地展开部署,却不是考虑如何败退、是为了拼一拼。”郭绍笑道,“李重进到底还算沙场宿将,只说用兵、不算差。”

  史彦超哼哼道:“再怎么用兵,手下一帮废物也挡不住铁骑!”

  郭绍附和他道:“史将军一语道破天机,大战拼的是实力,除非把战胜的希望寄托在对面犯蠢的侥幸上,不然还是谁强谁赢。所以我大周举国之力向军事倾斜,养这么多精锐;不为了上阵能打赢,那些钱分给大伙儿寻欢作乐岂不痛快!”

  众人听罢哄然大笑,一个壮汉武夫乐道:“分钱好,坐着就有荣华富贵,俺们跑到这深山野谷来吃鸟蛋!”

  郭绍收住笑容,转头对周通道:“明日一早周将军为排阵使,一早就负责布阵。这等狭窄地带,宽度不足一里,施展不开,把重步兵部署在前面增加兵力密度。”

  这等几乎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布阵,让周通去完全是为了塞功劳给他。周通急忙抱拳道:“末将领命。”

  有部将指着对面的山头,进言道:“李重进在山上也有兵,咱们要不要派兵上山把守?”

  郭绍看了一眼,立刻说道:“不必了。要是能从山上迂回打击我中路,还有点威胁;但李重进处于劣势,主动俯冲下来也是找死。何况这山上道路难行,大股兵力不可能成建制运动,有什么动作也很慢。咱们临时在山边组织防线也来得及。”

  众人又观察了一番,李重进在山上建了一些藩篱工事,工事成一线部署,果然看起来像是在防守。山下的河滩走廊上的敌兵动静就看不清楚了,远远地能看到一些营寨和旗帜,大片的尘土笼遭在山间。

  郭绍等人不能再走近,前面有斥候游骑,天色都要黑了,小规模冲突毫无意义。

  ……回到营中,各部照向导的提醒,在山背后选营地驻扎,又派人设明暗哨和斥候,一时无事。太阳下山后夜幕很快拉开,山脚下篝火成片,火光通明。估摸着这山区几年都见不到如此有人气热闹的场面。

  九月十二出京后,十四天了,郭绍其实没多少感觉,成天无非就是骑马走路;然后打了一仗。身在其中他反而没觉得干了多么惊天动地的事……但可以想象到功绩:半个月奔行千里,连续击败六七万众。(其实夸大一点号称灭掉十万大军,也毫不算夸张;当年赤壁之战曹操二十万人都不到,号称八十万也没啥。)

  二李十万大军谋反,半个月被灭!这等威力不叫内外震恐?天下人会是什么反应?

  郭绍越想越兴奋。前天虽然表现得谨慎,其实内心早就被这等结果引诱了,所以才会千方百计要连续出兵,他万分期待着明日的战局。

  郭绍坐在一棵枯树下面,连帐篷都没有,不动声色悄悄在那激动。因为全军轻装简行,帐篷带得少,中军大帐那种需要几辆车才装得下的复杂结构自然没带。

  众军先在地上烧火煮热汤,吃完饭后再闲扯一通。然后把火堆移开,这时地面已经热透了,大伙儿便把包裹被子的桐油布和毯子铺上去;再把小帐篷抬到大铺上。接着几个人和身裹一床大被,一顶小帐篷里躺二十几个人,挤作一团除了睡觉的地方帐篷内再无空间;帐篷外烧火取暖。

  条件是相当艰苦,真正的风餐露宿。不过只要众人认为能打赢,这点苦头倒也不算什么。

  幸好深秋初冬季节河东的雨水很少,要是正好这时候下雨,那更是苦不堪言……因为躲雨的帐篷太少,又低矮,没法在帐篷内烧火。下雨的话郭绍可能不敢这样急匆匆从晋州出兵。

  郭绍作为主将要好一些,他不用和别人挤,一个人住一顶帐篷改一床被子。不过那帐篷仍旧很低矮,进去身体都打不直,除了躺着只能弯着腰。

  饶是如此,郭绍仍旧睡不着。这种感觉非常微妙,就好像明日要去见一个美女,万分的期待和激动,心里却带着患得患失……她不喜欢我怎办?我万一紧张出了洋相,失之交臂多可惜……

  当然现在郭绍期待的是李重进,李重进不可能喜欢他,于是只好来强的了。

  符金盏听说了自己十五天干败二李,会是怎么个心情?嘿嘿……

  郭绍在美梦和紧张心情中,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。

  次日一早,他听到号角声才醒来,急忙起床。他站在低矮的帐篷前,看见一大股步兵已经开拔出营,前面巨大的猛虎方旗还是没改编之前的旗帜。

  指挥使斜举着佩剑,旗手和鼓乐手紧跟后面。“咚、咚……”五百人踏着鼓点以整齐的队列缓缓前进。黑漆漆的铁甲、沉重的脚步声仿佛要征服山川。

  郭绍叫人帮忙披上重甲,把腰饰系在身上,提剑挂上。然后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牙刷来、进帐篷里刷牙,今早睡过头了,但他完全不慌,必须要保持从容镇定的心态。洗脸时,他对着里面的影子心道:每次想着符金盏,就一定能赢。今天一定顺利!

  郭绍就着凉开水吃了三张麦饼,董二牵马上来,他便翻身上马,出了藩篱,两百多骑正列阵等候。郭绍便挥手道:“出发!”

  沿途上一片片步军方阵正在行军,郭绍策马从侧翼经过,大声喊道:“此战必胜!”

  众军回头看郭绍,纷纷呐喊道:“必胜……必胜……”声音在对岸的山间回响,在汾水河面盘旋。

  郭绍及至战场,远远看去,数百步外的李重进部前方设有藩篱、拒马,前面还挖了一条沟;这阵仗又是防守的形势。他抬头看去,侧面的山势起伏,敌兵在上面也设了工事守军;不过山坡起伏不定,敌兵在很远的地方,临时伏击是做不到出奇制胜的。

  “董二,你带一队亲兵弃马分散上去,看清楚敌兵前方的山间有没有伏兵、石头等人为的迹象。”郭绍指着东侧喊道,“若是发现异常,就拿旗子挥动报信。”

  “得令!”董二抱拳应答。

  郭绍策马到处巡视,只见周通正带着人吆喝着布阵,前方第一线的阵营已经部署完成,后面陆续赶来的人马正在布阵。

  他看了一番,第一线八个指挥,按照事前就安排好的前后序列,最前面属于虎贲军第二军,全是步兵。每指挥五百人,列队十排的长方阵;一排两队约五十人。一个指挥展开横向估摸着不到五十步,步兵部署得很密;八个指挥使横向展开,大约一里地的正面上,各指挥中间还留了较宽的空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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