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 章十一 宴落人息_一千封电邮txt长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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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 章十一 宴落人息

  明月飞雪下,皇宫内乐声朗朗、灯火通明。

  酒席过半,流苏金炉暖,桂祥殿内已染了熏熏酒菜香。众人正酒足饭饱之时,殿门骤然大开,冷风若寒刀般刮进来,将皇城内这群最权重尊贵的人吹得猛地打了个哆嗦。

  “喝!”一声飒爽短呼,六皇子魏朗烨骑着枣红大马从殿门外一跃而入。

  殿外火把熊熊燃烧,少年一身黑色短打,劲瘦腰肢拧过去,反手拉雕弓似满月,一点寒芒先到,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发六箭,后三箭箭矢紧顶前三箭箭尾,一气将它们劈开,迅疾扎入远处箭靶红心之上!

  速度之快,在暗夜中擦出一串明亮烁眼的火星。

  更令人惊艳的是,箭靶内事先盘有炮竹,在此等重击之下轰然炸开,灿光霎时映亮众人的脸,炮声响彻天际,炸出一朵朵明亮烟火。

  魏朗烨得意一笑,手以马背借力,一个利落空翻落入殿内,朗声道:“儿臣雕虫小技,恭贺新春。”

  座上众人纷纷鼓掌叫好,却是为了捧上面那人的面,眼里都隐隐含着些不屑。

  毕竟有句老话说得不错,鞋底的泥鳅,翻腾出花儿来也不见得能被高看上一眼。

  大殿角落里,江奕涵慢慢收回了捂住胡翟耳朵的手,神色自若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  魏朗烨半跪在地,仰头向高台看去,一张汗湿的脸上亮晶晶的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傲气。

  然而等掌声停下来后,上面只传来沉沉的一句:“没有特旨便在宫中行马,你是越来越不守规矩了。”

  “进殿一律不许持锐器,又是谁胆敢放了你进来?”

  高座之上,借着纱帐遮挡,刘公公恶毒的笑意毫不掩饰,他弯下腰,在皇上耳边轻言了几句。

  方才还其乐融融的大殿陷入死一般的肃静,静可闻针落。

  柳氏匆匆从宴席间走出,毫不犹豫地扑通跪在地上,声音颤颤:“皇上,烨儿年少无知,行事莽撞,还请您看在年庆的好日子里,容了他这次错吧。”

  魏朗烨看了看母亲,无措地解释道:“父皇,我只是想给您一个惊喜——”

  柳氏头上银枝步摇乱颤,猛地打断他:“烨儿!”

  顷刻,魏朗烨一身汗全都沁成了冷的,他几步跪走至母亲身旁,深深地磕下头去:“父皇,儿臣知错了。”

  年轻的皇子和母妃宛若弃犬般跪匐在众人脚下。

  半晌,寂静的殿内才重新响起那人高高在上的声音:“罢了,大好的日子,且都下去吧。”

  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或嘲笑、或讥讽,众目睽睽之下,年轻的皇子埋下|身,腰肢呈现一条绷直的桥。

  他颤抖着,从牙缝中挤出一个虚弱的谢字,浑浑噩噩地从殿内退了出去。

  笙乐重奏,这一场不足挂齿的闹剧便翻了页,复陷入欢乐中。

  屋内温暖如春,外面却是天寒地冻。魏朗烨牵着从小亲自养起的枣红大马走出一段距离,只觉身心俱疲,干脆一屁股坐在暗处,将头靠在骏马的长腿上,喃喃道:“飞叶,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做,父皇都不可能喜欢我?”

  飞叶似乎感受到主人的难过,一动不动地站着,垂下头轻轻打了个鼻息。

  冷风吹过,魏朗烨忍不住打个颤,仰头长出一口气。

  这当空,身后忽然伸来一只小手,将他发上落的一层薄雪拂去。

  魏朗烨一怔,转头看去,竟是江奕涵那个小书童。

  “你怎么也出来了?”

  胡翟歪头拿一双明亮的眼眸瞅着他,指了指自己的嗓子,摇摇头。

  “原来是个哑巴……怪不得江奕涵愿意留你。我瞧着你瘦胳膊瘦腿的,完全是个小废物点心。”

  魏朗烨说话做事向来大大咧咧,不料小孩立马握拳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。

  那力道,他心想,和老鼠挠痒痒似的。

  “哑巴也挺好,不怕你说出去。来,我给你讲个故事吧,”说着,魏朗烨使出自己的牛劲,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,一把拉住他坐下来。

  “咳咳,很久很久之前……有个孩子,他娘家里是从商的。这个孩子出生之后呢,他的父亲很少很少回来看他和他的母亲,专喜欢往其他,呃,小妾家里跑。有一次他妈妈病了,在梦里一直叫他父亲的名字。这个孩子就偷偷跑去找自己父亲,苦苦求着见他一面。可他太忙了,这个孩子从日出等到日落,他的父亲还是不出现。”

  魏朗烨感觉嗓子有点酸疼,用力眨了眨眼睛继续说:“后来他特别努力地习武,盼着能听见父亲一句称赞,哪怕是像对他几个大哥一样常说声‘不错’也好。可是就算苦苦练习一年又一年,他今天还是又失败了……”

  凄寒朔风中,数不尽的雪片从天而降,魏朗烨却感到脸上一阵温热。

  是胡翟的手摸到了他脸上,神色很认真,万分艰难而磕磕绊绊地说:“……不……哭……”

  “噢,谢谢啊,”魏朗烨胡乱抹了把眼睛,“没事,就是个故事,故事,嗯。”

  方才看他射箭,胡翟几乎立刻想到了阿兄,便对他有种莫名的亲近,静静拉住了他的手。

  “小兔崽子!”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,将两人都吓了一跳。

  魏朗烨一望,噗嗤笑出声来:“阿冉胡娘,几日不见,你这河东狮吼的功夫是愈加精进了啊。”

  阿冉气喘吁吁地提着裙子跑过来,赶紧先对魏朗烨施个礼,又去扯胡翟的手。

  胡翟怕惹她生气,乖乖起身跟着往回走,半路又回头看了看坐在台阶上的魏朗烨,他已经没在哭了,冲他摆摆手作告别。

  这孩子,挺有趣的。

  胡翟打着出恭的借口跑出去,等江奕涵听阿碧说完来龙去脉,顿时面色微寒地盯了腿边的小孩一眼。

  可惜人家的目光又凝在魏鹤铭身上了,对旁边发生的事一概不知。

  直到酒宴结束,众人纷纷起身道别,胡翟一猫身要朝台上钻,被江奕涵扯着腰带一把捞回来。

  “我可只说带你见他一面。”

  说着,就把他交到阿冉手里,先行朝外走去。

  江叶云已等在殿门外,一袭湖绿衣裙衬得肤白胜雪、脖颈修长。见着弟弟走近,她挥手令侍女退后两步,柳眉下一双明眸染了笑意:“怎么想起向我讨这种东西?”

 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瓶桂花油交予江奕涵手里,打趣道:“莫不是有了心仪的姑娘?”

  江奕涵顺道把小暖炉托进她手里,挑眉道:“赠将行之人。”

  半柱香后,桂祥殿内的人已退了大半,魏鹤铭又陪着父亲说了两句,便披上石珉拿来的大氅去乘轿。

  正巧江奕涵的轿子打门前经过,冷风吹起帘帐一角,魏鹤铭看到方才那个奇怪的孩子正伏在江奕涵膝头,应该是睡着了,双眼紧闭。

  正看着,身后忽然有个声音唤道:“太子殿下。”

  魏鹤铭心里一揪,猛然回身,立刻见李海珞苍白无血色的脸。

  几日前深夜将他从地牢里救出来时,李海珞已经昏迷不醒,两人连话都没能说上一句。

  “海珞,你身体可好些了吗?”魏鹤铭急急走上前,就要像从前那般去拉他的手。

  李海珞立刻后退半步,恭恭敬敬地说:“今日是来见太子最后一面,顺便感谢您的恩情,能让我和父亲参加大宴,体体面面地离开皇城。”

  魏鹤铭愣了愣,悬在半空中的手只得僵硬收回,眼神渐渐黯淡下去:“海珞,我完全不知道父皇是抱着灭了胡族的心思……”

  “没事。”李海珞斩钉截铁地断道,“是我不对,不该在太子和皇上之间自以为是地掺和。今夜我与家父便要启程回南州了,自此,你我二人……一别两宽吧。”

  昔日十多年的玩伴,一朝之变就能吐出这样冷漠生疏的话语。

  李海珞上轿前,忽又扭过头来,眉头紧蹙道:“鹤铭,我作为你的朋友最后警告你一句,和魏彻一定保持距离。他远没有你想的善良。”

  目送着李海珞的轿子消失在拐角,魏鹤铭一时心乱如麻。

  知己被迫离京,身为史官之子,大好的前途便如此葬送,他保不住。

  但他更没法怪罪自己的父亲。从小太傅就教育他,君王在朝,为国为纲,什么都可以舍掉,十几年的友谊又算得了什么?

  方才,父亲说他为人处事总是心存幻想。

  与边境异族平和相处也算幻想吗?

  魏鹤铭抬头望着暗夜中满天飞雪,生平第一次对父亲的治国之道产生了疑惑。

  石珉跟在他半步以后,看着雪花落在太子的眉间发上,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叹。

  岁月匆匆,不知不觉太子身量已拔得这样高,更可不降三分辞色地坐下与议事堂的老朽辩高低。

  悠长的官道中,他走上前,将青乌纸伞遮在太子的头上,挡去这漫天风雪。

  这一夜,两袖清风、安分守己在御史台做了一辈子的李莱明与自己的妻儿出京回乡,车马还未出十里地,便被全部射杀在路上,连着马夫奴仆,七人的血溅满了一整个轿子。

  寒风凄切,同一轮明月之下,远在南州盼归的那位老妪,永远等不到自己的儿孙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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